【边海研究】刘春明:《台海使槎录》所记“钓鱼台”与“薛坡兰”考析

推文时间:2019-08-28     国别类型:    期数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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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海监编队在中国钓鱼岛领海内驱离日方船只,资料来源:新华网

本文作者

刘春明

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讲师


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“抗战胜利前后国民政府对钓鱼岛主权的诉求研究(1927-1949)”(16BZS094)、

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“国民政府对琉政策的演变—兼议钓鱼岛列屿主权”(2014M550404)阶段性成果。

原文首发于《边界与海洋研究》2019年第4期,本文在原文的基础上有所删减,请点击文末【阅读原文】获取官网链接。


钓鱼岛争端发生后,为否定该岛为中国所有,国外尤其是日本有些学者极力否定钓鱼岛属于中国的历史证据链,其中之重点就是针对《台海使槎录》中的相关记载。尽管我国学者做出了一些回应,但仍止不住这种局面。为此,本文就《台海使槎录》所记的“钓鱼台”与“薛坡兰”进行考析。

一、“钓鱼台”今何在?

康熙末年,清政府在镇压朱一贵之变后,任命黄叔璥为巡台御史,整顿吏治。在台期间,黄氏亲赴各地调查,撰写了《台海使槎录》,作为清政府在台长治久安的资鉴。在该书中,黄叔璥明确记载到了钓鱼岛:
“近海港口哨船可出入者,只鹿耳门、……八尺门。其余如凤山大港、……蛤仔爛,可通杉板船。台湾州仔尾、……崩山港,只容䑩仔小船。再凤山岐后、……穵象岭,今尽淤塞,惟小鱼船往来耳。山后大洋,北有山名钓鱼台,可泊大船十余;崇爻之薛坡兰,可进杉板。”
从引文可见,黄叔璥把台湾各港口分为两类四等。第一类是“近海港口”。这一类港口,根据水深和可泊船大小,黄叔璥又将其分为四等。第一等“哨船可出入者”,第二等“可通杉板船”,第三等“只容䑩仔小船”,第四等“惟小鱼船往来耳”。第二类,黄叔璥没有用专门的术语概括之。因此,笔者将其称之为其它类型或非近海港口。这类港口不多,仅有“钓鱼台”和“薛坡兰”。“钓鱼台”港口较大,水位较深,因为它可泊大船十艘。而“薛坡兰”则差一些,只可进杉板。
仅凭“钓鱼台”为非近海港口及其可泊性这两点,就不难得出该岛只可能为台湾较大附属岛屿,而不会为台湾之半岛或其它。
为进一步明确“钓鱼台”的所在,下面将会对“山后大洋,北有山名钓鱼台,可泊大船十余”详细考析。这里需关注“山后”、“大洋”和“北”等几个关键词。

(1)“山后”
引文对“山后”没有特定说明,应为泛指,其地“自泖鼻至琅峤,大略与山前千余里等尔”。吴天颖认为“山后”是特指,为“小基隆的山后”。这很牵强,因为上下文没有出现具体的山名。学者郑海麟则认为黄叔璥记载有误,“山后”实为“山前”,“钓鱼台”为凤山之小琉球。这更有舛误。因为“钓鱼台”和“薛坡兰”有密切之关联性,若“钓鱼台”在山前,“薛坡兰”也应如此。

(2)“大洋”
在中国古代语词中,大洋是一个内涵和外延较为宽泛的概念,有时等同大海,有时指远离海岸的水域。若指后者,大洋是否存在一条与我们今天的各种海洋基线相似的起算点?严格说来,没有。但从文献看,古人区分大洋也有一定的判断依据。张学礼在《使琉球记》曰:“水色有异,深青如蓝。舟子曰:‘入大洋矣!’”瞿昌文在《粤海纪事》记载:“次日午刻开帆出洋,漭沧浩淼,逸骇耳目,又非前两昼夜光景,彼中人所谓大洋也。”可见,古人多依经验,或以水色,或以“漭沧浩淼”断之。
《台海使槎录》对“大洋”也有记载:“泛海不见飞鸟,则渐至大洋矣。近岛屿则先见白鸟飞翔。”这说明,“大洋”在“飞鸟”的飞行距离之外,或者说“大洋”的基线是看不到海鸟的地方。根据台湾海鸟的种类和特性,“大洋”当在距离台湾岛海岸数十公里之外。由此一来,“山后”大洋中符合这一标准的岛屿从南至北仅有:小兰屿、兰屿、火烧岛、钓鱼岛、黄尾屿、赤尾屿。

(3)方位“北”
脱离参考坐标,抽象谈方位或方向没有多少实际意义。引文中方位“北”的参考坐标当为横贯台湾岛的台湾山脉。因此,可以将“山后大洋,北有山名钓鱼台”绘成如下位置草图:
从图可以一目了然地知道,“山后大洋”的位置及其北部的岛屿,无它就是我们今天所言的钓鱼岛。因此,我们可以非常肯定地说,《台海使槎录》所记之“钓鱼台”就是钓鱼岛。再结合该岛的地理及水深条件,它“可泊大船十余”,与历史记载同。清代方浚颐的《台湾地势番情纪略》非常明确地指出:“鸡笼(基隆)山阴有钓鱼屿者,舟可泊,是宜设防。”凡此种种,皆进一步表明“钓鱼台”为钓鱼岛无疑。

二、“薛坡兰”为何地

“薛坡兰”为非近岸港口,那它又在何地呢?这需要对限定语“崇爻”进行具体分析。
在《台海使槎录》中,有关“崇爻”的记载众多,如:
“山后崇爻黑沙晃诸山,有松有杉有梅”。
“崇爻山有咸水泉,番编竹为镬,内外涂以泥,取其水煎成盐”。
“崇爻社饷附阿里山,然地最远,……又崇爻山后九社,崇爻社、……筠椰椰社,或云八社之外又有礁那女吗社”。
“卑南觅七十二社,北通崇爻,南极琅峤,……崇爻辖四社”。
“自卑南觅而北,有老郎社……离北路崇爻社地界百余里,人烟断绝。”
从上引可见,“崇爻”有这样几种意谓:第一指山,作此用法时多与山连用,如“崇爻黑沙晃诸山”。第二指番社,既可特指“崇爻社”,也可概指附近之九社或八社。第三指地区,如“崇爻辖四社”。根据这几种情况我们可以基本推定,“崇爻之薛坡兰”中的“崇爻”指地区,意为崇爻诸社所在之地。
蓝鼎元镇压朱一贵之乱时曾派兵到过“崇爻”,这在其所著《平台纪略》中也有记载:
“至沙马矶头,水道一十二更……此皆凤山县界也。沿海北向,直至崇爻之石门港口,水道九更,港内溪滩水急,须待天清气朗风平浪静,用土番牵缆上滩,入于大溪寓湾,而大舟不得达焉。……至欲往上四社,须从原路复出下滩,往北驾驶,水道二更,方至荺椰椰社,……至薄薄社。……又当从水道沿山历哆啰猴猴始到蛤仔难(蛤仔难三十六社,与三朝山鸡笼山近),水道二十一更。”
将上引与《台海使槎录》中记载对照,可以发现,《平台纪略》中所言的“崇爻”与《台海使槎录》中的“崇爻”为同一地区。这表明“崇爻”有一港口,即引文中所说的“石门港”。该港“溪滩水急”,大船不能达,但“可进杉板”。可见,“薛坡兰”似为“石门港”。
不过,从“沿海北向,直至崇爻之石门港口,水道九更”来看,“石门港”很可能位于河口。若此,“石门港”则为近岸港口,黄叔璥对“薛坡兰”就不会那样分类了。鉴此,“薛坡兰”是否为“石门港”,存疑。
从《平台纪略》的记载还可以发现,“崇爻”有一条河流。该河南距沙马矶头二十二更,北距蛤仔难二十一更。因此,这条河应位于“山后”中部。查谭其骧主编《中国历史地图册》(清时期),在台湾此位置有河为“秀姑峦溪”。“崇爻”的那条河应该指它。该河“大船”不能进,而底平的杉板则无此种限制。即是说“秀姑峦溪”也符合“可进杉板”的条件。“薛坡兰”为“秀姑峦溪”耶?
尽管存在两种可能,不过笔者倾向于后者。
首先,“秀姑峦溪”是连接崇爻诸社的脉络,也是清军追剿朱一贵余部的交通孔道。控制“秀姑峦溪”,可对整个“崇爻”形成有效威慑和管辖。
其次,“石门港”距河口不远,介于河口与芝武蘭社之间。这种区位很难将清政府的影响力有效辐射到偏远的其他“崇爻”番社。
最后,《台海使槎录》的撰写目的是提醒清政府加强台湾的控制,稳定其在台的统治。黄叔璥提请清政府注意应是能够深入“崇爻”腹地的“秀姑峦溪”。

三、黄叔璥关注“钓鱼台”和“薛坡兰”的原因

黄叔璥关注“薛坡兰”的原因,在前文论证它为“秀姑峦溪”时略有阐述,因此不再置喙。至于黄叔璥提请清政府对“钓鱼台”控制的原因,概言之,是因为“钓鱼台”地理位置非常重要。
“山前”的一府三县经过东南沿海移民的多年开发,已成为人口繁盛地区,膏腴之地也基本插占完毕。在此情形下,移民把目光转向“山后”的“噶玛兰”,“康熙末年,蛤仔难之名始见官策,宝则自台湾开通以来,已渐与内地人贸易,内地人稠,见此膏腴,无产之民争趋之,垦田结庐,筑围御患,蚕业未开,官吏不至”。
但是,东南沿海移民要想前往“蛤仔难”或“噶玛兰”并不容易。因为清政府在统一台湾后采取了消极、保守的移民政策。所以,东南沿海移民多采取偷渡方式,较为适合的路线是,规避清政府的各种防堵力量,乘船直接登陆“山后”之地。“钓鱼台”正好可以作为移民船的海上指针和中途候风停泊地。
还需指出的是,“钓鱼台”也是清政府防备日本侵台的重要前哨。

END

编辑 | 刘春明

排版 | 张启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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